2013年12月12日 星期四

死了第二次的少女


死了第二次的少女

2013年12月12日    陳家如(醫師)

 一個老母親悲痛欲絕,哭的好傷心,她的女兒開刀後,痛得哀號了八個小時,九度向護理站求救,值班的主治醫師沒有回應,實習醫師在電話中隔空開藥。而這位患者的媽媽,當場眼睜睜地看著愛女,氣絕身亡。

  在二十九年前的美國紐約,有一個Libby少女的爸爸,一樣哭乾了淚。

  他年僅大學一年級的女兒Libby Zion發燒與抽筋送到急診,第一年住院醫師與實習醫師給予了她止痛與鎮靜的藥物。然而少女Libby病情未好轉、更加躁動,護理人員在電話中向實習醫師報告,因為實習醫師正忙於處理其他十幾個病人,在沒有親自去看病人的狀態下,他決定給鎮定劑控制少女的躁動。然而隔天早上,少女的體溫升至42.2度C,心跳停止而亡。

  事後少女的父母調查死因,發現沒有親自看病人的實習醫師,完全忽略少女正在服用的憂鬱症藥物跟一開始給的止痛藥物,竟然有致命的藥物交互作用!而負責的主治醫師不僅沒有親自去看病人,也沒有給這兩位正在訓練的年輕醫師,足夠的監督、教學與指導。更可怕的是,這兩位醫師竟然還在工作時間過長、病人量又過多的疲憊狀態下,失去耐心地透過電話隔空開藥,錯失了詳細詢問少女用藥病史的時機,一條寶貴的生命就這樣無辜喪失。

  Libby的爸爸在極度憤怒下,努力推動了怠惰的政府一連串的立法。後來終於誕生了Libby Zion法案。法案中的精神確保病人是在足夠的醫護人力下受到治療,不只增加了主治醫師對年輕醫師的監督、也限定了醫師的連續工時不可過長。

  是誰殺死了Libby Zion少女?是整個醫療教育的體系。然而,少女卻在台灣,死了第二次。

  病人需要給富有經驗的醫師治療,這些年輕的實習醫師們,需要獲得足夠的主治醫師之監督,而在台灣醫療人力不足的狀況,卻把這些徒弟直接推向當師父,簡直是每個醫師與病人的噩夢。根據調查,台灣的實習醫生一週至少工作八十七小時,超出適當工時一倍多,實習六個月後就開始出現憂鬱及心血管的毛病,顯示壓力沉重,這是因為實習醫生自知能力不夠,卻必須照顧病人,等同把病人推向危險深淵,更是另一種醫療暴力。

  在台灣死去了一個病人,我們努力抓出一個犯罪的女巫來燒死,以儆世人,就以為再也不會發生遺憾了;在美國死去了一個少女,卻讓美國誕生了一個偉大的法案。美國從此減少了無數家庭的破碎;而台灣,許多悲劇還在未來,蠢蠢欲動。